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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宓:人间惆怅雪满头

办公室述职报告 时间:2021-07-26 10:11:02

【余生欲做“剑南”人】

1949年1月,长江天堑阴云密布,春寒中的珞珈山梅花盛开。寓居国立武汉大学的吴宓却无心赏梅,他发现武大的校园已不再平静,时常有士兵闯入,拿着斧子和扁担砍伐校内树木以作柴薪,甚至连盛开的梅花也未能幸免。此时,北平已成围城之势,报载:“天坛古柏被砍伐、‘弘佑天民’牌楼为军用卡车撞倒,中央公园花木夷为兵操场。”吴宓读此倍感伤心,他在日记中写道:“窃愿武汉长官注意,士兵勖勉,勿有类似之事也。”

1946年秋,清华大学在北平复校后,服务清华20多年的吴宓再也没有回到那里,而是接受了“学衡”老友刘永济的邀请,到武汉大学任外文系主任。据说当年弟子钱锺书归国时,吴宓曾与西南联大约定,聘他为教授,校方也已同意。但待钱锺书到了联大,校方却变了卦,他们告之吴宓,说钱锺书的学问尚欠火候,暂时还只能聘为副教授云云。吴宓心中有气,过了一段时间,便拂袖而去。后来,清华大学复校北平后,梅贻琦和陈福田一再邀他回去,吴宓先是不快,后又犹豫不决,一是他答应了刘永济在武大任教一年,若不践行,怕对不住朋友;二是胡适的身影又出现在北平,吴宓与胡适一新一旧,做了多年的死对头。在徘徊不定的情况下,他写信给老友陈寅恪商量,陈回函“在平薪多而实不为益”,并告诉他,“华北大局应视两月内锦州能否坚守”,“书宜售出,免遭兵损”。于是乎,吴宓北上的脚步更加踟蹰:“几载徘徊不敢归,旧京风物想全非。洪流昏垫无堤障,孤岛安居有铁围。”(《旧京一首》)最终决定先留下来。

但吴宓在武汉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他埋怨刘永济“促宓牺牲奔赴”,对自己的生活饮食不闻不问,彼却“与武大当局勋旧,则仙山楼阁,高居安处,而使宓如此受苦受气”。但此时再回清华,自然不是吴宓所能为,“……胡适、傅斯年、沈从文辈之精神压迫,与文字讥诋,亦将使宓不堪受”。左右为难之际,1946年夏,欧阳竟无的弟子王恩洋从内江东方文教学院寄函给他,似有邀约之意。吴宓虽觉得王功名之心甚强,但学深识高,有热诚救世之心,遂产生入蜀学佛之意。他在1947年的一首《无题》诗中写道:“暂不东南西北去,日接鄂湘皖赣人。”颇有出家归隐之意。

1948年,徘徊于珞珈山深冬里的吴宓,读到了老友陈寅恪携眷南归的消息。陈寅恪与胡适同机抵达南京后,即转由上海赴广州,“无端来作岭南人”,进入岭南大学任教。在此前后,即有传说陈寅恪将飞离大陆,但吴宓始终不信,作为挚友和同道中人,他了解陈寅恪“不但学问渊博,且深悉中西政治、社会之内幕”,是洞察幽微知晓天下事的卧龙式人物,陈的文化痴情是和故土紧密联结在一起的,断不会轻易地“去父母之邦”。

吴宓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自述“每念国家危亡荼苦情形,神魂俱碎”。1949年2月,香港大学征求一位中国学者去做教授(讲座),用英语讲中国史及中国宗教哲学大要,有人推荐吴宓前去,然遭到吴的去函阻止。随后,广州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以文学院院长之位邀他南下,且其好友陈寅恪亦在岭南,吴宓依然却之不去;民国教育部部长杭立武邀他去台湾大学任文学院长,并告以“中枢意图”,武汉“也将暂时放弃”,不是久留之地,吴宓以“不习南方水土”为由拒绝之。吴宓对中国传统文化是那样一往情深,他甚至将自己的前半生完全托付了给它,无论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弃之而去,如《诗经》所说的“逝将去汝,适彼乐园”,他决计留下来,像老友陈寅恪一样,“虽九死其犹未悔”。

此时,吴宓的女儿也出来相劝,要他去清华大学,他竟以“各行其是”相拒绝。吴宓当年与陈心一结婚后,生有三个女儿,两人分手后,三个女儿跟母亲,吴宓与女儿离多聚少。1948年,三女儿吴学昭作为燕京大学新闻系学生在《武汉日报》实习,与父亲多有接触,但两人相处似不甚愉快。吴宓1948年8月14日的日记中记载:“昭谓大变革后,一切不同目前,学问资力均无用,故径欲止读,不回燕京,而径往参加某方政治工作云云。”吴宓“力劝阻之,然而心伤矣”。此后不久,吴学昭加入中共,改称“萧光同志”。1952年,吴宓在“洗澡”文章《改造思想,站稳立场,勉为人民教师》中写道:“1948年暑假,我在武汉大学答复我第三个女儿学昭‘各行其是’的话,我决不再说。因为是非只有一边,此是则彼非。”

谁是谁非,自有千秋史评。却说处此鼎革之际,吴宓到底意欲何往?一首作于1949年春的诗《将入蜀先寄蜀中诸知友》,多少透露了他的心迹。诗曰:“余生愿作剑南人,万劫惊看世局新。野烧难存先圣泽,落花早惜故园春。避兵藕孔堪依友,同饭僧斋岂畏贫。犹有月泉吟社侣,晦冥天地寄微身。”老友已作“岭南人”,自己欲做“剑南人”。观吴宓志向,值此世变,不如隐去,找个清静的地方,与友同依,与僧同饭,诗书唱和,聊寄余生。

1949年4月20日,“国共和谈”破裂,随即,长江防线崩溃。4月29日,吴宓由汉口乘飞机入蜀。吴宓弟子对乃师落脚于重庆有过种种猜测。或说吴宓的生死之交、著名诗人吴芳吉葬在重庆江津白沙,吴宓死后欲葬吴芳吉墓旁;或说吴宓是先到重庆,再去成都,师从佛学大师王恩洋研修佛学,然后上峨眉山出家为僧。吴宓一生浪漫多情,且游学中西,抛却俗世于他似乎不可理解。但遭世变,找个清静地方述往圣之绝学,“以发扬光大中国文化”,似乎更为合理。吴宓一生作日记甚详,但其所撰1949年及1950年日记各一册,“文革”前托付给其西南师院中文系同事陈新尼教授保管,不想1966年秋,陈教授遇祸,“一举而擅焚毁”,吴宓这段关键的转折时期终至无法核对。

湘辉学院位于北碚对岸的夏坝,抗战期间复旦大学内迁于此,抗战胜利,复旦大学回迁上海后,由一些留川复旦校友筹建了私立湘辉学院。初到重庆的吴宓就住在湘辉学院的一间平房内,教授外语。房间不大,只有12平米,一桌一榻,陈设极为简单,早已单身的吴宓生活自是清苦。北碚勉仁学院由梁漱溟主持,吴宓在这里兼任文学教授,一校各三天,来往劳苦,吴宓自述此乃“一生生活最苦的一段时期”。

到1950年4月,两私立学院相继撤销,新政权将梁漱溟招回了北京,成为第一届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代表。吴宓则得好友李源澄之荐,应著名的苦行教育家柴有恒邀请,到新成立的四川教育学院任教。是年6月,他作有一首《临别训言》诗,诗序里提及,学院授课值一学年告终,毕业班学生纷纷求各位教授、教员书写临别训言。诸多教师皆写了新时代、新国家之理论,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之教导,独吴宓写出四句:“每日必读书,读书欣自得,至理通今古,含情守渊默。”看得出,吴宓对新社会还不太适应,对“新国家之理论”尚不愿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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