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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挽歌”苏联艺术家在大清洗时代

安全自查报告 时间:2021-07-25 10:26:51

小提琴手、《驯服的艺术》作者尤里·叶拉金(1910-1987)是斯大林时代艺术家中的幸运儿。

叶拉金出生在俄国工业资产阶级家族,祖父是十月革命前的大工厂主,其父是高级工程师,1928年在迫害工程技术人员的“沙赫特冤案”中被镇压,剥夺公民权,1935年瘐死西伯利亚。1928年,年仅18岁的叶拉金因血缘关系,也被剥夺公民权。幸运的是,他因为从小接受良好的艺术训练,有一手小提琴的绝活,由此受聘为苏联艺术剧院乐队一名临时打工者,并从此进入艺术界。1931年,叶拉金进入瓦赫坦戈夫剧院担任小提琴手,受惠于瓦赫坦戈夫剧院的高层活动能力以及政府对戏剧界控制的短暂放松,叶拉金被恢复了公民权。直到大清洗之前,身处瓦赫坦戈夫剧院的叶拉金享受着前苏联特权阶层的待遇。

从1930年代叶拉金进入艺术界,直至1947年赴美,叶拉金见证了苏联全面改造文艺的惊心动魄的时代。在大清洗时代,“成分”不好的叶拉金既没有被“立即执行枪决”,也没有被流放,实属个人幸运。这份幸运,也促成了葉拉金赴美之后能以回忆录公开他所见闻的苏联文化界数次人事、制度变革以及“大清洗”整个过程。

夭折的白银时代

1917年十月革命,葬送了300年罗曼诺夫王朝,开创了新的历史纪元,但在文化层面,革命也折断了19世纪俄罗斯文艺高翔的翅膀。

俄罗斯地跨亚欧大陆,在19世纪之前,自诩进步的欧洲将俄罗斯人视为中国长城外的一群野蛮愚昧的群氓。这一印象,在19世纪被彻底颠覆了。整整一个世纪,俄罗斯文艺界如火山喷发般猛烈爆发,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格林卡、柴可夫斯基等世界级大师人物的涌现,使得彼得堡与巴黎并列;成了世界文艺之都。

俄国大革命之前,正值俄罗斯文艺继黄金时代之后的第二波次——白银时代达到鼎盛时期。在这一时代,文学界有高尔基、布宁、安德烈耶夫、安德烈,别雷;戏剧界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瓦赫坦戈夫、梅耶荷德;音乐界有普罗科菲耶夫以及刚刚崭露头角的肖斯塔科维奇;还有哲学界的别尔嘉耶夫、舍斯托夫等。俄罗斯白银时代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却很难在世界文艺史上找出一个与之匹敌的时代。

20世纪初俄罗斯白银时代尤为耀眼的标志性艺术运动即是“形式主义”。1920年代至1930年代初,正是波及整个苏联文艺界的形式主义的鼎盛时期。崛起于十月革命前的“形式主义”流派,不再强调表现手法,而重视形式与技巧。在电影、戏剧的表现上,形式主义强调不同“形式”的运用可以改变材料的内涵;剪接、绘画性构图与声画等元素的安排都是形式主义者的兴趣所在。1920年代的电影大师爱森斯坦、戏剧大师瓦赫坦戈夫与梅耶荷德都是形式主义的支持者。爱森斯坦的《战舰波将金号》一片中,“敖德萨阶梯”上的屠杀与恐怖,至今仍是影史上的经典篇章。

尽管因为长期内外战争与动荡导致知识分子生活水准大幅度下降,举国穷愁,但文艺界却仍获得了“咖啡馆时代”的繁荣——因为缺乏纸张印书,诗人们往往只能在咖啡馆向读者朗读他们的作品。开设于1911年年底的彼得堡“浪狗酒吧”,与白银时代的辉煌相始终,这家仅能容纳百余人的小酒吧,常常高朋满座,现代派的主将们如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赫列勃尼科夫、曼德尔斯坦姆等常在此借酒浇愁、对酌唱和。未来派与形式主义的第一次吠声也从此地发出,什克洛夫斯基的《词语的复活》在此演讲并大获成功,从此成为“形式主义”的开创性经典理论论述。

随着大革命以及之后动荡时代的到来,白银时代一去不返。1921年,古米廖夫在彼得堡被秘密警察逮捕,罪名是“参与反革命阴谋活动”;阿赫玛托娃在20年代中期“停止了新诗刊发”;未来派中坚力量赫列勃尼科夫死于1922年,年仅37岁;红极一时的诗人巴尔蒙特不接受十月革命,1920年举家迁往法国,诗歌创作基本停止;曾经火爆一时的宗教哲学复兴运动的核心人物如别尔加耶夫、舍斯托夫等,不是被驱逐便是因为反对革命而主动流亡。

“浪狗酒吧”逐渐门庭冷落,最终与白银时代一起烟消云散。

白银时代高亢的歌声在大革命中戛然而止,这不过是文艺受冲击的一个序幕,随之而来的对文艺界权力的全面接收,规训艺术家与党国意识形态保持同步,才是毁灭性打击的到来。

规训:从戏剧界开始

1928年,斯大林在党内夺权战争中大获全胜,斯大林的铁幕很快笼罩了艺术圈。俄罗斯戏剧界首当其冲,成为被规训的先锋。

1931年春,《驯服的艺术》作者叶拉金在瓦赫坦戈夫剧院观看了阿吉莫夫导演的话剧《阴谋与爱情》,深为这部形式主义作品所震撼。叶拉金遂申请进入瓦赫坦戈夫剧院,并被录用。恰恰是这部被叶拉金称为杰作的《阴谋与爱情》,开启了形式主义大批判的铁幕时代。《阴谋与爱情》所宣扬的崇高的爱情以及普遍人性,“激怒了党的批评家,首次被谴责为形式主义”。这一年的批判相对来说较为温和,并没有上升到禁锢与肉体消灭的程度,是基于瓦赫坦戈夫剧院有列宁时代的高层政治人物护航,另一方面,斯大林时代打击所有艺术异己派别的武器尚未锻造成功。

1933年,第一个五年计划,斯大林确立了党内的绝对权威,1934年,斯大林钦定“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原则,该原则强调文艺创作必须突出“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这一创作原则的提出,为批判“形式主义”建构了理论系统。在这一理论之下,可以将所有不符合苏联高层趣味、意识形态的作品定性为“资产阶级形式主义艺术”,从而排除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之列,将其禁止出版、演出和放映。大批判首先从肖斯塔科维奇开始。

1936年,斯大林看完肖斯塔科维奇广受赞誉的杰作《姆岑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之后大为震怒,认为该剧“粗俗、混乱”,授意《真理报》发表《不是音乐,而是混乱》的批判文章。批判从肖斯塔科维奇开始,棍子却打在形式主义戏剧大师梅耶荷德身上。《真理报》称:“歌剧《姆岑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乃是梅耶荷德作风在歌剧和音乐创作中的反映。”按照大清洗时代不成文的惯例,这一点名批评,实际上判了肖斯塔科维奇和梅耶荷德的死刑。

梅耶荷德是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学生,是1920年代著名的左翼形式主义戏剧导演,梅耶荷德剧院甚至是全世界左翼剧院的麦加。但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一原则被确定后,梅耶荷德开始处处受打压。梅耶荷德的崇拜者、列宁的老朋友们纷纷被清洗,他的作品一再遭到非难与查禁,他的新剧院也被迫停工。而真正导致梅耶荷德遭致灭顶之灾的,是他在1920年代曾将一部戏剧献给托洛茨基。

文艺界的小人物叶拉金目睹了1937年年底对梅耶荷德的批判大会。梅耶荷德受到党内批评家的围攻,这个倔强老头对他所受的“形式主义”批判如是作答:

“(苏联的戏剧)不久前还沸腾着创作的活力,艺术家们在探索、失误、实验,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沉闷、骇人的平庸以及才华的匮乏。你们把孩子连同污水一起倒进了排水沟;你们想摒弃形式主义,却毁灭了艺术。”

关于戏剧大师的命运,叶拉金写道:“梅耶荷德翌日就从地球上永远消失了。几个星期后,他的妻子、女演员齐娜依达·拉依赫在她的公寓被暗杀。齐娜依达·拉依赫身上有十七处伤口。”

关于作者供职的瓦赫坦戈夫剧院在1937年的命运,叶拉金写道,“我们最有权势的保护人纷纷被捕(指苏共高层被清洗人员),许多人被枪决”,新任党委书记被捕,美丽的女主角们往往因为有大量上层关系而纷纷被羁押或枪毙,“危机四伏、凶险莫测”。

1938年,另一名伟大导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病逝,苏联戏剧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改造终于大获成功。

自我催眠的作用下,文艺界表面上欣欣向荣,而事实却是俄罗斯百年文艺复兴成就尽数付之一炬。19世纪富于灵性、锐气十足的俄罗斯文化,在斯大林时代变得冷漠、呆板、虚假与愚蠢。曾经令人炫目的军事政治强国在上世纪轰然倒塌之后,在这片废墟之上,我们所能拣出的珍贵艺术作品,大多来自俄罗斯的流亡者或被禁者l这份名单中有苏联5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的4位:流亡者布宁、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以及被禁者帕斯捷尔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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