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母鹿的凶手到底是谁？许多证据指向迈可后，又像雾般突然散去……
是谁枪杀了母鹿
2010年5月22日，美国阿拉斯加国家冰川公园的巡警约翰•雷森在270平方英里的范围内进行常规巡逻时，发现了被偷猎者杀死的一头400磅的母驯鹿，它那两头一个月大的小驯鹿就在不远的山坡上细细地哀叫。用金属探测仪扫描驯鹿尸体后没有发现子弹，只在鹿的头部发现一个贯穿伤，子弹是穿头而过的。
雷森还发现，这山坡不是第一现场，驯鹿是在其他地方被枪杀后，罪犯为躲避追查，专门从第一现场搬来此地的。但是对于这头硕大的驯鹿，即使有铲车，移动起来也非易事，所以案发现场应该离此不远，而且嫌犯肯定十分健壮，气力惊人。他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五个可疑人，他们或者刚从监狱释放，或者有前科。
此刻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安置这两头活着的小驯鹿，如果没有母乳，48小时内它们便会冻死饿死。他打电话问附近的动物中心，对方却无力安置。如果找不到安置地点，他就不得不开枪处死它们，以免它们受到更多的痛苦。但是看着哀哀而啼的小驯鹿，他实在无法下手。于是他只好一面打电话请人把母鹿的尸体运走，一面用绳子把两头小驯鹿套住，再把它们放在警车后箱的兽笼内，用毛毯盖好，驶离现场。
一路上，他不断地向邻居、亲友打听如何喂养小驯鹿。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位近邻的牧场主恰巧有两头哺乳期的母驯鹿，全家人都愿意接待失怙的驯鹿孤儿，几个小孩儿更是雀跃，愿意和小驯鹿成为朋友。于是雷森加快马力，把小驯鹿送去。
把两头小驯鹿安排好后，他又开车返回发现母鹿遗体的现场。现场离公路20多米，地上有铲车的车辙，而在一棵灌木上有衣服的纤维，再几步远有些烟头。他对地上的两种脚印和车辙拍了照，把一些物证取好，编号保存。他试图从这些物证中解开母鹿谋杀案的层层谜团。
寻根问底
根据母鹿胃里的食物消化程度分析，母鹿遇害时间为凌晨2点至5点，这么晚的时候在外面逛的人，要么是酒鬼，要么是偷猎者。偷猎者的动机是取肉，当地许多居民一年的主要肉类来源于驯鹿和饲养的家畜，可是这只母鹿遗体完整，不是偷猎者的杰作。
或许是酒鬼误杀？想象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东倒西歪地走着，四野漆黑，路灯暗淡，突然在小路间出现了驯鹿的三口之家，人鹿惊骇不已。母鹿为保护小鹿而发起进攻，男人拔枪击毙了母鹿，留下小鹿哀号。男子打电话找来帮手，用铲车把母鹿运上货车，消失于夜幕，小鹿苦苦跟随而去。此地的成年人，人人带枪，喝酒又是乡间男人的爱好，因此也有可能是酒鬼作案。但从枪法的精确度、清理现场的老练，不像是醉汉的作为。况且罪犯在抛尸现场逗留吸烟许久，更违反犯罪后急着逃逸的正常心态。
雷森推理思索许久，又站起身来朝四下望去，最近的七家民舍清晰在目。最远的那家是羞涩的凯文，他个头矮小，又不抽烟。右起第二家是强生，全家去加州探望祖母了，没人在。第三家是强宁，在镇上当教师，夫妻与两个女儿都是动物保护铁杆成员，是村上唯一不带枪、家里不放枪的居民。第四、第五家或者太老，或者外出，都没有作案可能。第六、第七家是兄弟二人，弟弟三年前出了车祸，一条腿截去；长兄身高体壮，36岁年纪，名叫迈可。迈可七进八出过监狱，罪名五花八门，12岁在商店偷了8元钱，15岁饮酒，16岁用毒品，一会儿酒后开车，一会儿公共场合发癫。他家中的枪支至少有七支，内战时期的古董枪和二战、越战的枪都有。迈可虽然至今单身，却女友不断，或许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俗语。迈可最近一次的入狱，也是犯在雷森的手里，为此虽然他和雷森是表兄弟关系，却极少往来；雷森父母和他的父母去世后，双方即使对面相见，也不打招呼。
雷森的警察身份，使他为这样的表兄而羞愧。迈可也因为被表弟几次拘留而耿耿于怀。可是尽管有极大的可能，但证据是第一位的，而帮他抬鹿的是谁，也难以知晓，村中男人都刻意与迈可保持距离，与他臭味相投的没有几个。
与此同时，送往刑事犯罪证据鉴定室的鞋样、烟头DNA、脚印的石膏模板也已完成，许多证据正指向他的表兄迈可。但帮他搬运的人是谁，一直无法明确，而那些衣服纤维则来自一件红蓝相间的呢外套。
雷森敲开了迈可弟弟的门，迎着充满敌视目光的表弟说，你知道你哥5月22日清晨做了什么，他去哪里了？表弟说，你该问他，我这残疾人无法出门，怎么管得了他的事？你的AK47步枪借给过迈可吗？我知道他有那么多的犯罪记录，我借给他就会有协同罪的，不是你一个人懂法。我是执行公务，请你配合。表弟扔出把钥匙说，在那枪柜中。雷森戴上手套，打开枪柜，取出步枪，闻闻枪口，细心用银粉检查枪上的指纹，又以轻松的口气问，你哥有件红蓝相间的呢外套吗？敌视的表弟勃然大吼，你该问我哥，你不许欺负我，否则我要开枪自卫啦。雷森严正而轻声说，你哥给你和父母带来了什么，你完全知道。你站在法律一边，才会减少他对社会的危害、对你的危害。你忘了吗？你八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见到直升机上下来的森林巡警，你和我都说长大后要和他们一样。你们哥俩那年被大水所困，也是被森警救的。即使你出了车祸，被醉汉撞断了腿，也是森警的直升机送你去的医院。对你哥你有恨有爱，我能理解，但遵纪守法，是公民的责任。你能否告诉我，你哥最近和哪位女友来往最多？迈可弟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问安妮吧，最近她和我哥走得很近，听她说我哥去西雅图打工了，或许她有他的地址和电话。
可是，雷森和安妮的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这个女人一口咬定她不知情，同时又说迈可不是坏人，只是个粗人，可是直率义气，比其他虚伪的人好。她还反复强调，她既不知道5月22日清晨迈可在干什么，也否认当天和他在一起，尽管酒吧老板和几个村民都在那天见到他们俩。
但是越是这样，雷森越是明白她在替迈可隐瞒着什么事。于是他叹着气说起安妮的哥哥杰克，一位经验丰富忘我勇敢的森警，去年冬天为救一名掉入雪洞的少年而殉职的事。他不但是雷森最好的搭档，而且是安妮的骄傲，是全村人的骄傲。安妮眼含热泪阻止他说，你知道我至今以为他没走，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我的手带我看春天去，给我送来小花、草莓。是呀，你哥四万五年薪要养活一家五口人，三胞胎的儿子，实在不易，当年有多少森警都跳了槽，换了其他工作，可是他还是那么热爱自己的工作，甚至付出了生命。
安妮轻声问道，打死带小鹿的母鹿会判多少年，罚多少钱？因为迈可有前科，是否会重罚重判？雷森回答说，要看情况，如果是母鹿进入你家后院，不期冲突后，又及时报告，可以无刑事责任，但要获警告和付清理费用；如果有意屠杀带幼鹿的母鹿，则罚款二千，入狱一年。安妮说，迈可又要有麻烦了，这个人怎么没脑子。是他杀母鹿的吗？我不知道，那天一点钟我就回家了，没有和他在一起。谁和他在一起的，他去哪里了？我确实不知道，早上他对我说他有麻烦了，不愿留在村中，就这么走了。
离开安妮家后，雷森又去查找铲车、货车和红蓝色夹克的下落，但找遍全村各个角落，都无影无踪，似乎它们从空气中挥发消失了。许多证据聚向迈可后，又像雾般突然散去，可能是他用借来的AK47步枪射杀了母鹿，但也可能是另一个人持步枪射杀了母鹿，叫迈可帮忙清理了现场。
到了六月中旬雪化时，雷森又在山边的路旁30米处，发现两只被杀死后，又剥下熊皮的六个月大的小熊。小熊的身体已被取走，只有头颅连着熊皮和四肢。熊的头部也中了枪，只是子弹没有穿透，嵌在了头盖骨中。取出子弹一看，正是AK47步枪的，但和村里的七支步枪完全不吻合，而且几位合法持枪的警员、退役军官、枪支收藏者都没有用过步枪。
石头冒烟
六月底的一天上午，为了缉拿先后猎杀母驯鹿、母熊全家的偷猎者，雷森又和直升机驾驶员在山林、河谷、沼泽地等区域进行了认真的搜寻。他们俩人降低飞行高度，睁大眼睛，一个用望远镜，一个目视，对这片了如指掌的地区，像篦头发似地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疑点。
当雷森的目光在望远镜中扫过一处山崖时，他感到有些异常，但说不出为什么。反复观看这段山崖后，他发现山坡上的一堆石头在慢慢地冒着热气，白色甚至无色的气体若有若无地升起，轻轻地消失在空中，因为有背后黑色山崖的衬托，才使这片烟汽若隐若现地显示在山坡上。想必这堆石头有名堂。为了不打草惊蛇，雷森他们转了一圈后，立刻回去商讨对策。
当天夜晚，六个黑影悄悄地隐入了山崖下的树丛内。雷森和其他五名森警静静地蹲点守候，用红外夜视望远镜、摄像机监测。晚上的气温虽在零度以上，但长时间的蹲守，还是使人疲惫、发冷。雾气混合着雨丝扑面而来，使人越发难耐。
到了凌晨四点，突然，在夜视镜中的山坡上，一撮树丛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从树丛底下站起个人来，警惕地望了一下四周，再朝山坡下走几步，学斑鸠叫了几声。然后，从树丛底下又钻出个人来，又学斑鸠叫了几声。接着钻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雷森的表兄、有犯罪前科的迈可。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听着最后出来的那个左脸有疤的男子讲着什么。稍后，这四人便朝山坡下走去。到了一个岩洞口，他们脱去了身上的伪装，开出了两辆小货车和一辆吉普车，朝远处驶去。
雷森和其他森警抓住这绝妙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接近岩洞。雷森认出，这正是遇害黑熊的冬眠场所。与棕熊不同，黑熊冬眠惊醒后并不攻击搔扰者，而是继续睡觉，这使得偷猎者易如反掌地得手，轻而易举地获利。虽然阿拉斯加州允许居民全年猎杀黑熊，但猎杀带小熊的母熊，还是犯法的，罚款二万，入狱二年。
当雷森他们确定那山坡上的掩体内无人留守后，便悄然地进去查看。从树底下的黑洞沿扶梯爬下后，便是个有三间房大的地下掩体，厨房卫生间、发电机、供水系统一应俱全，山坡上的石堆是出气孔和烟囱。除了没有电脑、电视机，只有个收音机外，躲在这个地方真是绝了，完全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储藏室里，雷森他们不仅发现了冰柜中的鹿肉、熊肉、鱼肉，而且还发现了AK47步枪和其他枪支，以及毒品、熊皮、北极狐皮，还有那件犯罪证据鉴定室锁定的红蓝相间的夹克。
“这些人是职业的偷猎集团，还是有案在身的潜逃通缉犯？”回到警局后，雷森他们把拍下的四名嫌犯照片电传至联邦调查局、国安部门。不久，调查结果传来：刀疤脸是全国通缉的杀人、抢劫惯犯和毒品犯，也是美国光头党的重要成员；其他二人都是惯犯、累犯，多案在身。迈可与他们混在一起后，无疑是陷入泥潭难以脱身了。
聚歼恶斗
为了彻底打尽这伙集团，8月7日凌晨四点，由缉毒局特勤队、森警、州警等部门专程调来的100多名警员把这个掩体团团包围了起来，并在周围设置了三条防线。早上五点，他们在晨雾的掩护下，悄然开始抓捕。
原先设想不用强攻，尽可能接近地窖似的掩体后，扔下催泪弹、震眩弹、烟幕弹再攻入掩体。然而，这些惯犯也是十分警觉、专业，他们在掩体的周围早已布下了许多机关。一名州警不小心触发了挂在树丛上的跳雷，一声惊心的爆炸后，掩体所在的山坡石缝中，立刻吐出点点火舌。巧取只能变成强攻。
此时只见几个烟幕弹爆炸后，几十把冲锋枪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雷森和一位同事冲在前面，几个滚翻鱼跃，借着山坡地形的掩护，冲到了入口前。二人协力挪开树丛，撬开盖板后，暴雨般的子弹顿时飞出，打在防弹钢板上火星四射。雷森和同事立刻扔下几枚催泪弹、震眩弹，直接跳入地穴。从防毒面具的镜片后望去，地下掩体的几个角落依然射来子弹，他的同事虽有防弹衣护身，大腿、胳膊还是中了几粒子弹跌倒在地。显然这些嫌犯也知道警方的进攻方式，早有准备。
雷森明白双方僵持越久，嫌犯就可能毁掉更多证据，甚至会做出同归于尽的疯狂之举。洞口窄小，难以进入多人，数量上还是嫌犯占优，以二敌四，不容任何疏忽。此时的雷森艺高胆大，毫无惧色，他8岁打猎，18岁受海军特种兵训练，在缉毒局工作多年，因此这种险境不是第一次遇见。只见他沉着观察，啪啪点发，击毙一名嫌犯，击飞一名嫌犯的手枪，乘歹徒慌乱之时，打开电灯和排风扇。这时，又跳下三名特勤队员，拷上了受伤的嫌犯，又四处散开，寻找剩下的两名嫌犯——迈可和团伙的头目。
奇怪的是，在全部搜查一遍之后，却没有发现两人的影迹。桌上的三文鱼体内和香肠内都塞满了毒品。正是这名毒犯头目，曾经在六只小狗的腹部缝入毒品，由墨西哥边境走私美国时，因为三只小狗死去而败露。他还在蟒蛇、蜥蜴的腹部藏入毒品，用信鸽传递毒品……真是劣迹斑斑，臭名远扬。让这样一名毒枭逃逸，将会遗害万千。
这时，一名特勤队员愤怒地跺了下脚，地上发出了空洞的回音。“难道还有地洞不成？”果然，沙发旁有个隐秘的地洞入口，强光灯照入后，曲曲弯弯，深不见底。雷森等人跳进地洞，一面辨认足迹，一面奋力追赶罪犯。一英里后，已来到山谷中的河边，此时的两对足迹分别朝左右而去。
雷森和一名特勤队员跟踪头目的足迹，沿河边奔去，另外几名警员则追寻着迈可的脚印。走了一段时间后，那头目的足迹进入了河里，特勤队员想顺水追去，但雷森说且慢，他指着河对岸向上漂去的一堆树枝说，“这不正常，树枝下有人。”他们一个渡河截击，另一个包抄过去，其他许多警员也纷纷赶来协助，大家都想抓住这名恶贯满赢的毒犯头目。
但雷森接近这堆树枝后，却发现这名头目已用芦苇管作透气孔，潜水逃跑，从河边岩石后遁入山林。沿着这些脚印追去，那头目显然是在以北极雪兔的步迹迷惑跟踪者，忽左忽右忽转圈，扑朔迷离，花样百出，然而到了一片树林里，脚印顿时消失。那名特勤队员正在疑惑之际，一道白光一闪，一个披着熊皮、顶着母熊头的人从天而降，手持一尺长的猎刀正朝特勤队员的颈部动脉刺来。雷森怒吼一声，一梭子弹闪着红光，直飞猎刀。半截猎刀脱手后，那头目就地十八滚，朝山坡下飞奔而去。此时的雷森和赶上的其他警员枪声齐鸣，那名狡诈的头目，没进监狱，直接进了地狱。
此时的呼讲机中，传来了追捕迈可的消息，警员们已把迈可围在一个废弃的矿井内，封住了各条出路，但迈可拒不投降，还要和雷森对话。雷森进入小时候常和迈可兄弟玩捉迷藏的矿井后，让迈可确信他没有携带枪支，然后问他：你为何不投降？头目已死，另一名嫌犯被捉，罪证确凿。你如果伏法认罪，提供更多贩毒集团的线索，还可以减刑重新做人。但迈可依然不肯缴械，他说愧对家乡父老，做了坏事，应该得到报应，只希望雷森能把他埋在小熊的尸体旁，并照顾他的弟弟。雷森大吼，你知道安妮怀了你的孩子吗？你愿让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吗？
迈可浑身一震，我缴枪，让我再看安妮一眼，她是好人。你以前也是好人，答应你了。雷森铐着迈可走出矿洞时，安妮已等在外面，她抱住迈可，泪如泉涌。迈可说，我真后悔，好好让孩子念书，扶养他成人。他又对雷森说，他的外套夹层中有另外两个藏毒地点，还有几个犯罪嫌疑人的名字。雷森找到迈可的外套，正在查看时，迈可从一名州警的枪袋中拔出手枪顶住胸部自尽。
两年后，又是春花烂漫时，当了森警的安妮和雷森一起巡逻回来。坐在轮椅上的迈可弟弟和迈可的儿子一起站在门边迎接，远处的天边又是一抹红云。
（作者单位：美国密歇根大学医学院。罗履明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