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正在‘重返’非洲。尽管动作缓慢，但莫斯科在对非关系上越来越投入。”
这是俄罗斯科学院非洲研究所俄非关系和非洲国家外交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奥莉加·库利科娃2018年年初发表的观点。数月来的行动表明，俄罗斯除了扩大对非武器出口、增强能源合作，还加强了与非洲国家的外交、安全与战略互动；除了深化与传统友好国家的关系，还加大与其他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合作力度，推动与非洲整体在经济、人文等领域的合作步伐。由此，俄罗斯对非战略更具全面性和有效性。
互动与合作升级
3月，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访问安哥拉、埃塞俄比亚、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和津巴布韦等非洲五国，并会见非洲联盟委员会主席法基，就非洲联盟与欧亚经济联盟、上海合作组织开展合作等议题交换意见。
6月，拉夫罗夫访问卢旺达；俄罗斯首次邀请尼日利亚参议院议长布科拉·萨拉基在俄罗斯议会上院发表演讲；普京宣布俄罗斯将取消非洲国家所欠200亿美元债务，帮助非洲大陆克服贫困。
7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在2018年世界杯期间接见了加蓬总统邦戈和苏丹总统巴希尔，还在参加金砖国家峰会之际与赞比亚总统伦古和安哥拉总统若昂·洛伦索会晤，并宣布俄明年将举办首次俄非峰会。
“虽然近年来呈现出一定的增长，但（俄非）经济合作暂时还不算充实，比不上政治等领域的合作。目前俄企业涉足了非洲的地质勘探、采矿业以及能源和油气领域，高科技领域的合作也在不断发展。”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说。
为加强与非洲国家的制造业合作，2018年3月，俄罗斯与津巴布韦签订了建造一个经济特区的协议； 4月，俄罗斯出口中心与非洲进出口银行签署合作协议，设立200亿美元的基金，为俄罗斯向非洲国家航空公司制造商用飞机提供资助；5月，俄罗斯与埃及签署了一项在苏伊士运河地区建立俄罗斯工业区的协议，俄计划投资约1.9亿美元，利用其工业组装及生产方案，制造向埃及和第三方市场提供的高品质产品……
为深化矿业合作，俄罗斯3月表示将全力执行在津巴布韦的一项30亿美元的铂矿合资项目；7月，南非与俄罗斯举行第三次铂族金属会议，两国签署了一项关于核技术非电力使用领域开展合作的协定。
在传统的防务合作领域，俄非互动也在加强。在联合国安理会武器禁运的例外许可下，俄罗斯成为首个向中非共和国提供武器和军事人员培训的国家。
2018年1月，俄罗斯开始向中非共和国提供步枪等装备；3月，拉夫罗夫就提供防空系统等事宜，同卢旺达方面展开协商；4月，喀麦隆、南非、乌干达等多个非洲国家的国防部长或副部长应邀参加第七次莫斯科国际安全会议。在此期间，俄罗斯与莫桑比克签署简化俄罗斯军舰对莫桑比克港口访问的政府间协定，及国防部在海军领域合作备忘录；7月，俄罗斯与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签署推动双方军事技术发展的谅解备忘录。
事出有因
看似突然升级的合作，与俄罗斯对外战略的调整和国际时局的变化密切相关。
2013年2月，俄政府发布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概论》，强调使用现代方法处理外交事务，包括开展经济外交、注入软实力因素。之后，俄罗斯又制定《俄语2016—2020》专项计划。据此，针对青年群体开展的公共外交包括留学教育、短期赴俄罗斯考察项目等。
在2018年5月的就职演说中，普京表示，俄罗斯应成为国际事务中强大、积极和有影响力的参与者。他指出，俄罗斯将以开放姿态迎接对话，主张同所有国家开展以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为宗旨的平等、互利合作。
西方制裁刺激俄罗斯寻求新的合作伙伴。
自2014年起，美国对俄罗斯的防务领域实施制裁，欧盟推出禁止与俄罗斯的军事物资直接贸易。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表示，西方特别是美国通過经济、信息、心理、军事和政治等方面的施压，阻碍多极世界进程。
为缓解困局，俄罗斯探索在“俄罗斯制造”计划下推动工业产品对拉美、亚洲和非洲市场的出口。俄罗斯出口中心主任彼得·弗拉德科夫说，俄罗斯一直在尽一切努力避免“原材料”出口模式，把重点放在发展出口导向型的工业上。普京则指出，俄罗斯应在传统的强势领域逐步建立领先地位，并稳扎稳打地全力争取在明显存在不足的领域取得所需成果。
随着非洲一体化进程逐步加速，在全球发展、气候变化、国际治理体系改革等重大问题上，非洲正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俄罗斯外交部表示，同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合作，对于俄罗斯执行外交政策具有特殊意义。
俄罗斯看好与非洲国家经贸合作的潜力。
拉夫罗夫称将尽最大努力，把俄非经贸关系提高到与俄非政治合作同样的水平。“很多非洲国家的经济正在顺利发展。2000—2003年，撒哈拉以南非洲次区域的经济增长速度平均为5.2%。非洲国家的中产阶层迅速扩大，进而产生了巨大的新消费市场，对俄罗斯商品和服务来说也不例外。同时，非洲仍然是能源、创新生产原料、有色金属、稀有金属、稀土、黄金和白金的主要产地。这些资源中有的是俄罗斯匮乏的，也有的是在非洲国家开采更便宜的。”奥莉加·库利科娃说。
积极方面和制约因素
俄罗斯以能源、安全与军事等领域合作为媒介，加强与非洲各地区主要大国的合作，这是俄罗斯在非洲布局的一个重要特点。
在北非，俄罗斯加强与埃及、苏丹等国的传统合作关系；在中、西部非洲，俄罗斯增强与中非共和国、尼日利亚等国的合作；在东、南部非洲，俄罗斯深化与埃塞俄比亚和南非、莫桑比克的合作。
俄罗斯对非关系符合非洲寻求合作伙伴多元化的战略需求。“非洲朋友认为俄罗斯在该地区的积极存在很有必要，越来越频繁地表现出对举办俄罗斯非洲峰会的兴趣。这种会晤无疑有助于深化全方位的合作。”拉夫罗夫说。
虽然合作在升级，但显而易见，俄非合作也面临一定的制约因素。
一是动力不足。俄罗斯能源自主，与非洲国家在能源合作方面，既有合作的一面，也有竞争的一面。
二是实力不足。面对大国竞争，受俄罗斯自身经济结构所限，俄非以能源和军火等领域合作为主的局面难以短期内改观；俄罗斯私人企业在俄非经贸中的角色不够活跃。
三是非洲局势复杂，各国国情迥异。以农产品为例，尽管俄罗斯对农产品进口给予优惠待遇政策，但非洲人很少使用，俄罗斯须与非洲单个国家协商，简化非洲国家产品进入俄罗斯市场的手续。此外，俄罗斯需要在对非军售和维和间取得平衡，避免因军售引发局势动荡。
四是俄非关系引发西方国家的警惕。非洲曾是美苏争霸的重要区域之一，目前美非经贸关系趋缓，2008年至2017年，美非贸易从1000亿美元降低为390亿美元。在一些西方舆论看来，俄罗斯为第二大武器出口国，其与非洲军事合作的深入，将对美国等国对非军售形成挑战；波音和空客公司等西方飞机制造商主导着非洲民用航空市场，而俄罗斯参与非洲航空市场，可能激化竞争态势。
（摘自《环球》2018年第17期。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