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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约翰·列侬墙(中篇小说)

入党申请书 时间:2023-06-27 18:50:09

希望是一个好东西

也许是最好的

好东西是不会消亡的

抱最好的希望

做最坏的打算

一息若存

希望不灭

——佚名

1.巴特尔与凯文·卡特

我是有恐高症的人。扶着居所四楼阳台护栏往下看也会眩晕。

难以想象在更高的高度人体坠落撞向坚硬大地的情景,那种粉碎式爆破令我胆寒肝颤。巴特尔是个有勇气的人,他从12层公寓楼的阳台纵身一跃,他的身体砸向大地,像陨石坠落,也像军机坠毁。陨石坠落我没有亲眼见过,军机坠毁,我和巴特尔都见过。陆航团的米-171运输直升机在成都凤凰山机场起飞的时候,我和巴特尔都在指挥塔里。透过指挥塔二楼的落地玻璃窗,我看见直升机启动,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逐渐加速,掀起的狂风吹起沙尘。直升机载着灾民需要的急救物资起飞,我看着直升机轰鸣着远去,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按照約定,次日早晨8时,我们将乘坐直升机赴唐家山堰塞湖采访。第二天早上,7时30分,我们赶赴机场时,发现气氛异常。机场营区门口增加了岗哨,有消息说是陆航团遇到紧急情况,飞行计划被取消。不久消息被证实,米-171运输直升机失事,震惊、恐惧、悲伤如山涧云雾覆盖我们。

我猜想,创伤性精神障碍就是在这时留在巴特尔体内的。

医学上有对这种病症的描述,即源于病人有过创伤性场景的体验,以致身体在恢复后,仍会反复出现创伤性情境或体验,伴有过度警觉、惊跳反应增强、易怒等症状,同时还会出现心慌、头痛、失眠、躯体多处不适等症状,有的则表现为过度逃避、退缩。比较起来,巴特尔比我严重得多,他一直在前线奔走,而且是第一时间奔赴前线。我们都不是灾难记者,没有灾难中自我预防和护卫经验。甚至都没有买过意外伤害保险,我们就凭着一腔赤诚和激情奔赴震灾前线。沿途所到之处,山河破碎城镇倾颓公路断裂,震灾之地实施军事管制,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军人驻守哨卡,绘有红十字的绿色军车停泊在关卡前,空气里充满焦糊味道与福尔马林的气息。检疫人员给过往的车辆喷洒消毒防腐液。

我和巴特尔在当时并没有交集,我们分属两家媒体各司其职。在崩裂的道路上遇见时我们会相互致意。那时候在前往震灾现场的路途总会遇见同行。我跟随的采访团受中宣部派遣,团员中有将军,因此可以疏通关卡。越野车沿着北川倾颓的县城行进。我们身穿迷彩服戴着防毒口罩。踩着震后废墟上的瓦砾,那里被军人挖掘出来的死亡者的遗体堆积在道路边,这样的景象令我胆寒肝颤。有生之年这应该是我们所经历的最重要的灾难现场,仿佛战争状态。

我住在成都杜甫草堂旅馆的三楼房间里,日夜轰鸣的直升机不停息地盘旋在城市上空,不断升起降落。此刻想起“兵荒马乱”这个词语。白天去医院采访,那里拦起警戒线,直升机盘旋着将从震灾现场挖掘出来的伤者送到医院,将亡者送到殡仪馆。医院的大厅里摆满病床,医生为伤残者施行手术,到处是痛苦的呻吟。看到这样的镜头我在夜晚睡觉时不敢闭眼。浩大的体育馆挤满灾民,城市公园也都搭满防震的帐篷,行走在道路上随时感觉到大地的余震。

巴特尔当时供职于京城的一家都市报,他和同事住在成都饭店,那里建有报社临时组建的灾难报道指挥部,他受指挥部的派遣到各个受灾之地采访,勘查灾情。我是单独行动。其时我正从供职的报社离职,应邀到一家香港时政杂志工作,然而这杂志的现状在我到任之后并不满意,只做了一年就离开。原来供职的报社的总监请我回去,犹豫之间赶上大地震。

到首都机场搭乘南方航空公司航班赶往成都时,空旷浩大的候机厅旅客稀少,只有开赴震灾前线的媒体记者和人道救援者。四川成为逃难之地,人们多在逃离的路上,约好接应我们的作家失去联系。航班飞抵成都我住在杜甫草堂旅馆的三楼房间里,为了有效预警,在电视机的顶上放了一个倒满水的玻璃杯,我经常看到透明玻璃杯里的水晃动,那是余震的显示。除了在医院采访医生和灾民,我还看到张贴在墙壁上的成百上千的失踪者名单。后来我以作家的身份又参加中国作家灾区采访团,前往倾颓为废墟的北川绵阳沿线采访,所到之处山河破碎,道路崩溃,楼群坍塌。现在想想有些后怕。因为不在坠毁的米-171直升机上,我们继续旧时光。

巴特尔像坠毁的军机砸向大地。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距离我们在灾区相遇已过去五年。

他的跳跃运动显然筹谋已久,他能果决而行需要非凡勇气。我知道他是蒙古族血统,这是他如此刚烈骁勇的缘由么?正是冬季来临之时,巴特尔居住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巴彦淖尔盟的父亲,收到他从北京海淀区厢红旗邮局寄去的羽绒服,他的女儿收到他寄去的苹果牌电脑。这是他的亲人在他诀别人世所获得的馈赠,那是他在人间的最后消息。巴特尔67岁鳏居的父亲除了以黯哑的哭泣表达哀恸别无他法。相比于巴特尔惊天动地的坠落,这是一次静默的别离。他没有留什么遗书,也没有遗言。在最后时刻他只说:“我对这个世界无话可说。”

巴特尔是在午夜将这句话说给他的著作出版人的。编辑好的文稿压在出版人的抽屉里,也存在他的电脑文档里。这是永无可能出版的一部书。出版人找出她在那天凌晨与巴特尔的对话记录。“我对这个世界无话可说”,他发给出版人这句话。时间是2016年9月27日04:02。对于出版人告知他的书不能出版的消息他平静接受,“现在我其实也不期望什么。把希望搁置起来,只按照心愿和能有的力量往前走。”他说。出版人回答说:“是,努力往前走吧。”

事实上他只往前走了24小时,次日的凌晨他就实现了此生的最后一跃。

我是上午起床后看到巴特尔的消息。惊骇之时向朋友求证消息真伪,朋友黯然的话语证明消息确实。我在盥洗间洗漱完毕刷完牙穿起衣服的时候,噩讯已经如投在海面的炸弹震撼朋友圈,也震撼传媒界。媒体从业者都沉浸在物伤其类的哀恸情境。

我倾向于说巴特尔是遇到了心理危机,患有严重的创伤性精神障碍。

后来我们成为心意契合的朋友。他独自租住在亚运村一个住宅区,他邀请我去玩过,那是一栋商住楼12层朝东的一居室。楼下是出租的商铺,有公司租住的办公室,有洗浴和美发店。我看到这栋楼时还诧异他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嘈杂人群熙攘,难有清净的时候。电梯间布满污渍,装修工人运送东西残留着沙土,楼道和电梯间都有餐馆的烟油和辛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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