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传统观点认为，尽管工会可改善会员的福利，但总的来说工会对社会经济的发展也存在负面作用；与之相对的观点他们认为，工会对生产率的提高存在积极影响。如果单纯运用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即在忽略市场中的交易成本和人力资本专用性的条件下，工会的存在会降低整体的社会效率。然而，实际市场中的交易费用并不为零，且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的情况，工会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它限制企业内部劳动力市场交易中可能出现的管理者机会主义行为，进而增进社会整体交易效率。
关键词：劳动力需求弹性；人力资本专用性；社会效率
中图分类号：F249.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7685(2011)06-0058-04
在工会问题研究中，我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很多，基本上认为工会的自主性没有得到重视。这些研究中的大部分是从政治、社会和法律等角度论述，很少有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即使是在国外，关于工会的经济学研究也并不多见。
一、传统经济学对工会的看法
一种传统观点认为，尽管工会可以改善会员福利，但工会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存在负面作用。如，在工会的组织下，在合同履行期内号召罢工，将会造成生产损失。由于工会有能力对资方施加压力，所以他们在谈判桌上常常能迫使资方作出让步。工会对雇主造成的成本损失通常是以消极怠工和罢工的形式表现出来。尽管罢工的发生频率不是很高，但在发达国家私营企业的每一次集体谈判中，罢工还是有很强的威慑效果。然而，随着罢工的持续，企业业务丧失或顾客不满会增加生产成本，同时，劳动者的收入也会受到影响。另一种观点与之类似，认为在劳方和资方就一些限制性工作规则达成协议的情况下，通过限制替代的可能性或迫使企业使用多余投入，工会的存在会使产出降低到原本可达到的最高水平之下。第三种观点认为，工会不能使社会达到帕累托最优状态。原因在于：首先，工会通过将工会化部门的工资提高到非工会化部门之上的做法，在相同的劳动者之间制造出工资水平的差别。其次，水平较高且较僵化的工资阻碍了在低工资岗位上工作的劳动者向高工资岗位的流动，结果导致社会总产出低于其应达到的水平。另外，工会制定的定员配额和其他限制性工作规则的合同条款，使企业无法按照最有效的方式使用资本和劳动，因而引起企业产出损失进而导致社会效率损失。
在传统经济学界也存在一些认同工会作用的学者。美国经济学家萨尔·D·霍夫曼认为，将工会行为比作垄断行为并不恰当。与垄断不同，工会事实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供出售，它只是集体谈判过程的参加者，通过集体谈判改善工资、工时等就业条件。霍夫曼通过对完全竞争劳动力市场的工会效应及独买劳动力市场的工会效应的分析得出结论认为，在独买劳动力市场中，工会至少能在某个工资范围内，既能提高工资又能增加就业。霍夫曼还认为，工资的增加是整个社会范围内生产率增长的结果。并认为，通过经济计量可认定工会对生产率总的效应可能是正相关的。
伊兰伯格等人在《现代劳动经济学》一书中分析工会的作用相对中立。他们介绍传统经济学对工会的认识，同时也介绍一些工会积极作用的观点，如工会对生产率可能存在积极影响。理查德·弗里曼和詹姆斯·迈道夫及其同事的分析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这祥一个似定为基础，工会是在结构性的内部劳动力市场中运行的集体之声机构。也就是说，由于工会能直接向管理部门传递工人对各种问题的偏好，并有助于根据结构性劳动力市场的要求确立工作规定和资历规定，他们有多种方式可以提高生产率。不过，集体之声的思想只是单纯现象中的一种状态的描述，是实证方面的检验，没有提出更成型的理论，更没有注意到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如何影响工会的作用，不可能成为集体谈判的理论基础。
在工会理论的一般性结论中，只要劳动力需求的价格弹性的绝对值足够小，工会影响下劳动力供给的减少可以引起工资较大幅度的上涨。沿着这种分析思路，赵忠义运用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将人力资本投资与工会效率问题联系起来分析社会效率损失。他得出结论认为，工会垄断劳动力供给在第一阶段引起经济效率的损失，但发生转移的财富在第二阶段被用于回报率更高的人力资本投资领域，增加的投资回报在一定条件下能补偿第一阶段的损失。不过，赵忠义的分析过于依赖严格的假设：除去必要的生活消费后，雇主将其剩余收入全部投入物质资本，劳动者将其剩余收入全部投入人力资本。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假设劳动力需求的价格弹性的绝对值足够小。
本文弱化了分析的假设条件，并讨论在何种条件下，劳动力的需求弹性可能很小。劳动力需求弹性反映企业的雇佣数量对工资的升降速率变化的敏感度。在传统经济学中，具有代表性的影响劳动力需求的工资弹性的因素的研究为希克斯——马歇尔派生需求定理。该定理认为：在保持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下述情况将使某类劳动需求曲线具有很高的劳动需求的工资弹性：第一，劳动投入与其他生产要素问的可替代性较大；第二，对利用该类劳动要素所生产的最终产品的需求弹性较大；第三，其他生产要素的供给弹性较大；第四，该类劳动成本占总生产成本的比重较大。
由索洛经济增长模型可知，“劳动投人与其他生产要素之间的可替代性较大”。随着我国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很多学者提出我国需要优化产业结构，提高产业素质与效率，依靠技术进步进行产业升级，从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的产业转变。技术密集型产业往往需要大量资金投入，一旦投入大量资金提高企业技术水平、更新设备等，完全竞争市场中大量投资者条件将不能满足。大量资产专用性投资将形成一定“进入壁垒”，不再满足自由进出条件。在资产专用性投资增加的同时，人力资本专用性的投资也随之增加。在这种条件下，短期内，企业寻找与专用性资产匹配的劳动力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与成本。也就是说，“劳动力的需求弹性绝对值小”的一种典型情况就是资本专用性投资存在，这种替代成本要比完全竞争市场高很多。希克斯——马歇尔派生需求定理中，设定劳动者是同质的假设，即企业可以不用花费成本更换劳动者。然而，实际上，操作专用性资产的熟练程度使短期内调整需要花费成本。所以，除传统理论外，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的存在可能使劳动力需求弹性变小，弱化价格变化而引起的雇佣劳动力的变化。
二、工会与人力资本专用性
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是一把“双刃剑”，虽然短期内使劳动力的需求弹性较小，然而长期内可能损害员工自身的谈判能力。当技能供给者是多数也就是具有专用性的情况，由于在签订合同时，不可能预测到未来的所有事项并将其写入合同中，员工在工作的同时，往往也投入大量的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而这部分专用性投资往往不能受到雇佣合同的保障。一旦资历较老的员工投入大量的资本在企业专用性技能、了解企业特殊文化、人际关系交往等方面，他们就很难如年轻
员工一样可低成本地转换工作。因此，“专用性不但不是当事人获得组织租金的谈判力基础，反而削弱了这一基础”。而管理者知道“资历较老”的员工转换工作很困难、成本很高，管理者机会主义行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人力资本专用性将很可能受到管理者的“敲竹杠”行为而被挤占。
单纯运用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即忽略市场交易成本及人力资木专用性投资的情况，得出的结论为工会是一种垄断组织，可降低社会整体效率。因为存一种没有交易成本的完全竞争情况下，大量的供给者与大量的需求者通过竞争方式将促使社会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最优状态，本身也不会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更不会出现“敲竹杠”等问题。这是因为一旦专用性资产投资后，由于完全竞争市场中存在大量的供给者与需求者，很容易找到其他专用性资产的需求者。当改做其他方式使用时，并不会造成资产价值大幅下跌。可以说，在完全竞争市场中专用性资产不可能存存，所有的投资只能是一种通用性资产投资。所以，新古典经济学中完全竞争状态下并不需要工会的存在。所以，本文认为只有在交易成本不为零、交易供需双方并不都是多数的非完全竞争性市场，并且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的条件下，工会的存在才有意义。
至少工会在相对封闭的企业内部劳动力市场中以其所拥有的罢工等方式限制企业管理者的机会主义行为，监督管理者遵从合同及企业章程，并在企业效益良好的情况下修正“雇佣合同”，使员工也能分得一部分企业剩余。因此，工会起到存员工签订“雇佣合同”后得到的合作剩余与“即时合同”接近。无论是以货币形式体现的[资报酬，还是非收入形式如休似工资、健康保险、养老金就业条件和资历、拒绝加班的权力等其他制度安排方面，工会都起到重要作用。而且这些条款多数能保护人力资本投资，特别是保护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保障社会交易不出现过度的损失。因此，新古典经济学中“劳动力需求的价格弹性的绝对值足够小，工会影响下劳动力供给的小幅减少即可引起工资较大幅度的上涨”的结论不能说明工会的垄断性质，反而这种价格弹性小的因素可能是工会为保障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不被“敲竹杠”或“挤占”的一种努力。
美国工会衰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与人力资本专用性有关。二战初期，美国工会力量迅速壮大。然而，随着20世纪60年代西欧及日本经济的复苏及70年代初石油危机的爆发，美国企业的竞争压力明显增大，新型雇佣方式和创新型工作组织及人力资源实践开始被引入企业。雇主在国家劳动法规的保护下发展了偏向雇主利益的个人政策，并不断完善工会避免技巧，导致70年代非工会化企业迅速发展。可以看出，全球竞争及企业人力资源管理灵活性的增加是美国工会衰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就是与人力资本专用性相关。新兴服务行业和高科技部门中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不高，员工的人力资本投资、培训基本上属于通用性技能投资。美国市场高度发展，转换工作的成本并不需要很高。对洲有一定技能及熟练程度的通用性技能员工，一旦出现员工认为自己受到不公正对待时，将可以较低成本寻求另一份工作。这时，只要市场信息传播成本不高，管理者的机会主义行为并不会出现，交易的有效性自然会达到。然而，在传统制造业中，员工投入的技术培训必须依靠于高昂的机械、设备等专用性资产投资，一旦离开这些专用性资产，很难找到能利用这种技能的企业，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价值将荡然无存。因此，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与工会之间存在重要关系。这点对我国工会发展具有很大的启示，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工会的作用。
三、塞利格·帕尔曼“职业意识”理论的改进
马克思主义者塞利格·帕尔曼的“工作稀缺”理论曾被认为是关于美国工人运动最出色的劳工运动理论之一。帕尔曼试图通过“职业意识”解释美国工会的发展。“职业意识”是主要存在于工人中间的一种认识，即职业机会是稀缺的。帕尔曼认为这一认识是由于体力劳动工人中普遍的悲观情绪引起的，他是从工会规章中得出这一结论的。他认为：“体力劳动工人的稀缺意识是两个主要原因的产物……一个典型的体力劳动者意识到他缺乏获得经济机会的能力(并)知道他在激烈的竞争中既不敢冒险，又不够聪明。此外他还相信，制度决定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一个稀缺的世界，其中最好的机会都保留给了地主、资本家和其他特权集团。”帕尔曼注意到成功的工会首先争取的是“职业控制”——就是能确保其成员首先被雇用和最后才被解雇。只雇用工会成员的制度被看作更是一种为工人“保留”稀缺职业机会的技术设计而非加强工会的手段。
然而，奥尔森批评帕尔曼的这种观点，他认为丁会组织对“搭便车”的问题很关注，但这一事实并没有在关于工人运动的主要理论中得到足够重视，如在帕尔曼关于工人运动的著名理论中就被完全忽视。奥尔森写到：“总而言之，照帕尔曼的说法，工会阻止雇主雇用非工会工人或对工会主义者在提升、裁员、分配工作、车间纪律等事情上加以歧视，这都是为了便利在一个体力劳动者集团的所有成员中对稀缺的职业机会加以分配。”但奥尔森却认为，这只是工会为扩大自已影响力的“自利”行为的一种作用，“根据潜在集团的概念提出假设：这些工会政策对任何一个大工会的力量和存在都是至关重要的。这反映了组织的强制，而不是体力工人中的什么悲观情绪。……工会希望控制雇主的雇用和解雇政策是出于其对成员的需求，而不是什么悲观的‘职业意识”’。“因此，塞利格·帕尔曼的‘职业控制论’和‘机会共产主义’(即认为工会成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对相对稀缺的工作机会在工会成员中进行分配)的观点是错误的。”
虽然本文主要观点表面上与帕尔曼的工会产生于市场工作稀缺的悲观论有相似之处，都是由工作的稀缺导致工会的产生，但帕尔曼只看到工作稀缺的现象，没有从深层次分析这样的现象为什么会产生，而直接根据现象得出应该将工人团结起来的结论。而本文所强调的保障人力资本专用性却有着本质不同，这种稀缺并不是工作本身稀缺，而是对人力资本专用性技能需求的企业数量相对稀缺。本文强调工会保障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是从社会效率角度来分析，是在市场交易费用不为零的条件下，一旦投入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的员工，并不能像完全竞争市场预测那样，可以一点成本都没有就转向其他工作。即使存劳动力市场中劳动力供给很大，但并不能说明管理者不需要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进行补偿，如果不补偿交易是以损失人力资本专用性的“社会效率”去谋求一种企业利益的“效率”，将会影响整个市场中劳动关系的信赖程度，进而有可能破坏整个“社会效率”。
市场竞争并非是不好，很多情况下市场竞争提高了社会的整体效率。但如果交易过程中，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因为激烈竞争而受到“侵占”、“敲竹杠”，那么交易是不公平的，是有害于社会整体交易效率的。员工一旦投入大量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当企业解雇这个员工后，而这部分专用性投资又很难在市场中继续被利用的话，放弁专用性投资就给员工带来很大损失，管理者“敲竹杠”现象就有可能会出现。因此，保护长期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保证社会投资效率，就需要发挥工会组织的作用。奥尔森在批评帕尔曼的思想忽视了理性利益分析与集体行动的逻辑过程中，使用了不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与交易费用为零的假设。在交易费用为零的情况下，市场竞争是使员工努力程度达到最高，同时提高社会效率的最有效手段。而实际上，存交易费用不为零、且市场中存在人力资本专用性投资时工会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在一定程度上增进礼会的交易效率。
(责任编辑：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