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于2007年7月6日上午对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注册司原司长曹文庄庄严宣判,认定曹文庄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认定曹文庄犯玩忽职守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至此,经过初查、侦查、补充侦查将近2年的努力,震惊全国的国家药监局系统“1.25”专案最终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巨蠹被揪出来了,留下的是更深的思考:一个国家寄予厚望的新建部门,一个关系全国百姓生命健康最后防线的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何以漏洞百出?监督者将以何为监督?药监部门应采取怎样措施才能堵住原有药品监管和权力监督漏洞,保证公众用药的安全?
一、迷雾重重
2005年7月,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立案查处了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国家药监局)医疗器械司司长郝和平涉嫌受贿一案。此案立即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大反响和广泛关注。随后,一些匿名举报曹文庄的线索开始向西城检察院汇集。曹文庄,男,43岁(1962年11月13日出生),1998年7月至2000年2月任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办公室主任;2000年2月至今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注册司担任司长。
随着调查取证的进展,侦查员了解的情况说明曹文庄很可能涉嫌严重的职务犯罪问题。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决定对曹文庄进行案件初查。三个多月的初查结果是曹文庄名下无房无车,也无巨额存款,平时上下班坐地铁,朝九晚五生活规律,周末没有应酬,出家门也就是拎着球拍锻炼身体。然而通过曹文庄喜欢打网球这个普通的爱好,侦查员调查出了曹文庄经常到位于嘉里中心的网球场打网球,并且每次结账都是使用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刘玉辉的会员卡和借记卡结账,且金额巨大。而刘玉辉与一些医药企业有不正当的经济往来,侦查员判断刘玉辉很可能在充当着医药企业和曹文庄之间的掮客。而在此时,一个举报电话揭发刘玉辉收受制药企业好处并通过曹文庄为制药企业谋取利益的情况更是坚定了侦查员的判断。
二、峰回路转
2006年11月9日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对刘玉辉立案侦查。刘玉辉在讯问中抵触心理抗审心理都非常严重。为了保证预审工作的顺利开展,在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协调下,刘玉辉被转押到了北京一个预审条件更为适合的看守所。同时,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六名业务骨干进驻看守所,对刘玉辉进行集中提讯。预审小组制定了“晓之以情、动之以法、全线铺开,详细记录,寻找矛盾,重点突破”的预审方案。根据此方案,预审小组首先利用法律和政策宣讲动摇对手的侥幸心理,利用人生和家庭的感悟融化对手的抗拒心理,在对手表现出较强烈交流愿望后再把讯问内容全线铺开,让对手逐一解释或辩解,并把其供述详细记录,几天后就同一问题进行再次讯问,在反复的讯问和比对中掌握其口供的真实性和矛盾点,从中寻找突破口。侦查员白天提讯,晚上回到休息室翻阅各种资料,对案件中出现的每一个药品名称都不放过,一一查找它们的功能、熟记其要通过审批的各个部门。经过长达1个月的艰苦讯问工作,侦查员彻底击破了刘玉辉的心理防线。刘玉辉终于交代了自己利用与曹文庄关系密切的便利,收受医药企业资金向曹文庄等药监局干部行贿的犯罪事实。刘玉辉在讯问中还交待了另一个关键行贿人——魏威。魏威今年39岁,新西兰永久居民,2004年1月注册诺氏制药(吉林)有限公司。据刘玉辉交待,魏威在为其企业药品品种的批件取得过程中,通过刘玉辉先后向曹文庄以及国家药典委员会秘书长王国荣等人行贿,而且数额巨大。2006年1月11日,犯罪嫌疑人魏威因涉嫌行贿罪被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立案侦查。立案当晚,魏威交代其向曹文庄、王国荣、药典委员会业务综合处副处长李智勇、国家药监局注册司受理办工作人员马腾行贿,且数额特别巨大的犯罪事实。至此,魏威交代的情况进一步证实了曹文庄等人涉嫌受贿的犯罪事实,同时也印证了刘玉辉口供的真实性。
在此期间,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及时将案件的每一步进展向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进行了汇报,最高人民检察院商请中纪委四室对曹实行“双规”。2006年1月13日,中纪委、监察部决定对曹文庄实行“双规”,这也是中纪委2006年“双规”的第一案。在“双规”期间,曹文庄交代:2003年上半年,他通过刘玉辉认识了魏威,刘玉辉带魏威到曹文庄的办公室,魏威表示希望药品注册司尽快下发化学药品地标升国标通知文件(该通知中有魏威公司的品种)后,送给曹文庄一盒茶叶。事后,曹文庄发现内有4万元美金,曹文庄将这4万元美金收下并以其爱人王颖伟的名义存入银行。除此之外,曹就不再交待自己的问题,但是又不否认自己有问题,总是用“许多事情记不清了”来搪塞过去。2006年1月25日11时20分,中纪委将曹文庄移送西城区人民检察院,西城区检察院当天即对曹文庄立案。在当天讯问中,曹文庄供述其收受魏威14万元美金的事实。
三、水落石出
2006年2月6日,为了充分发挥侦查一体化机制的作用,反贪部门按照高检院的要求成立北京市院专案组,确立了由最高人民检察院总体指挥,北京市检察院、西城区检察院成立联合办案主体的专案模式。“1.25”专案组正式成立。专案组组长为北京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王双进同志,副组长为北京市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于春生同志和西城区检察院检察长高保京同志。专案组分为指挥协调组和综合组,综合组下设预审组、调查组、材料组,分别负责专案的预审、外围调查取证、材料收集与整理工作。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李兆副局长带领市院专案人员在西城一线直接负责指挥协调工作,西城区检察院集中反贪部门全部力量,倾全院之力投入到专案工作当中。专案工作启动之后,各项工作在市院反贪局的直接领导下得到迅速推进。
曹文庄被立案后没有进一步的交代其犯罪问题,且在交待问题的过程中明显带有试探心理。曹文庄承认与他人有违法的经济往来,但谈到给钱的具体时间、地点、金额等细节时总是希望承办人给予提示,借以窥探检察机关对于他的问题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对于已经涉及的问题,曹文庄为了争取好态度予以承认;对于尚未涉及的问题,他迫于压力也并不封口,而是辩称暂时想不起来需要仔细回忆。在预审过程中,曹文庄在会见律师后翻供比较严重,并且开始对预审人员的讯问采取沉默方式来对抗。对于曹文庄预审工作面临僵局的这一情况,最高人民检察院、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的领导们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并针对具体问题和专案组成员一起制定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领导的关心为专案组全体干警带来了巨大的支持力量。按照专案组领导提出的“以曹文庄为主线,三管齐下,深挖犯罪,扩大战果”的基本工作思路,为了突破曹文庄的口供,使全案得以向前稳步发展,按照最高人民检察院的统一部署,北京市检察院从全市抽调严承秀、于海林、吴斌等三名业务骨干充实到专案组。通过预审组更大力度的工作,终于使曹文庄的态度逐渐转变,开始继续交代自己的问题。同时,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其他侦查员通过大量外调取证工作,更加印证了刘玉辉供述的真实性,为考证曹文庄供述的真实性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通过以上工作,曹文庄最终供述出其分三次收受刘玉辉所给的40万人民币、70万人民币、40万人民币的事实。
四、成功的秘诀
(一)坚决贯彻关于治理商业贿赂的工作要求,是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成功查办药监局“1.25”案件的前提
2005年,党中央做出了集中开展治理商业贿赂专项工作的决定,之后不久最高人民检察院贯彻落实中央决定,做出了坚决惩处各类商业贿赂犯罪的相关部署。为此,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在2005年的工作中做出了相应的调整。在案件查办方向上,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把查办商业贿赂工作的重点放到了医药卫生、教育、房地产等群众反映较大的领域,并相应地加强这些领域的线索收集、整理、分析工作。在具体工作中,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有意识地加强对贿赂案件的检力投入,以提高查办商业贿赂案件的实战经验。通过这些工作调整,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于2005年成功查办了国家药监局医疗器械司司长郝和平案,为2006年查办药品审批领域职务犯罪打下了基础,积累了经验。
(二)落实最高人民检察院的正确部署、依靠北京市检察院的协调指挥、发挥侦查一体化优势,是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治理商业贿赂犯罪取得突破的重要保障
在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查办药监局系统案件的过程中,得到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等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上级院领导多次到西城区检察院听取案件情况汇报,对案件上遇到的困难给予及时协调和果断决策。正是在最高人民检察院的统筹安排和协调指挥下,在北京市检察院的大力支持下,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才得以克服许多困难,最终取得案件的突破。
“侦查一体化”是北京市检察院反贪局近年来贯彻的一项重要的反贪工作方针。在药监局系统案件的查办过程中,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充分发挥了侦查一体化机制的作用,才有效地保证了案件的顺利查处。
(三)创建适合基层院反贪局自身和区情特点的线索经营模式是打开“1.25”案件的突破口
2005年,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在查处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医疗器械司司长郝和平涉嫌受贿一案中逐渐摸清了医药卫生领域的行业特点及查办此类案件的方法。同年,我局在结合西城区的区域特点的基础上,按照重点查办商业贿赂案件的要求和“抓系统、系统抓”的工作思路,对群众反映强烈的医药审批领域进行重点调查。同时,按照最高人民检察院倡导“强化反贪信息情报工作,全面收集办案信息情报,逐步建立门类齐全、内容准确、检索便利的反贪信息情报数据库”这一侦查新思路,在举报线索不明确的情况下对国家药监局药品注册司司长曹文庄及其他相关人员进行初查,全面收集相关的办案信息情报,培植线索,为后期侦查工作打下基础。
在专案办理过程中,我局不断强化干警的密查、经营、谋略三种意识。我们一方面从互联网上、报纸上收集药品注册司的工作流程,熟悉和掌握药品审批的各项程序,从中找到易发生问题的环节。另一方面,安排部分侦查员对曹文庄及其家人存款、商业保险、股票进行秘密调查。调查后发现曹文庄的财产与其实际收入严重不符,存在很大嫌疑。为了进一步掌握曹文庄的犯罪事实,我们展开了对曹文庄及与其有密切往来的相关人员长达半年的蹲守、跟踪及秘密取证工作。最终,曹文庄及其他部分官员涉嫌受贿的犯罪事实逐渐浮出水面。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急于对这些涉嫌犯罪的线索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而是对涉嫌受贿的官员按照问题的严重性和级别高低进行划分,有重点、有侧重地对部分官员进行长期跟踪和不定期的财产调查。在掌握了比较详实的资料之后,我们从侦查策略出发,并没有直接对国家药监局相关官员立案侦查,而是首先对行贿人刘玉辉采取了强制措施。经过一个月的突击讯问,刘玉辉交代出其利用在中国药学会的工作便利,收受近20余家医药企业700余万元人民币、20万美元,先后向国家药监局及其相关各职能部门30余名干部行贿,为这些企业在药品注册、审批、换发文号、地标升国标等环节在国家药监局进行运作,为企业谋取不正当利益。在掌握上述情况之后,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立即通过北京市检察院向最高人民检察院、中纪委进行了汇报。在中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的大力支持和指导下,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取证工作取得较大进展,并对国家药监局多名涉嫌受贿的干部进行立案侦查,最终立案8件9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