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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才女戴厚英却遭遇悲惨结局

市场调研报告 时间:2021-07-21 10:28:53

戴厚英是动员我进复旦分校的人之一。从此我们始终在一起工作,一直到她惨遭不幸辞世。

世称江淮才女的戴厚英,早在1960年我们就认识了。认识三十多年来,除了其中有四五年时间我被借调在外单位工作外,我和她一直在一个单位共事。先是在上海作家协会,我们在一口大锅内吃饭,一起经历了动乱岁月,一起下干校劳动。粉碎“四人帮”后,她改行进了高校教书,而我因厌倦文学编辑工作,居然在她的鼓动下,也走上了高校的讲台。在“文革”后期,我受命赴北京参加筹备《人民文学》复刊事宜;她则被挑选进了市委写作组文艺组外围的电影小组,由此在“四人帮”被粉碎以后她也一度被列为“清查”对象。对此,执着的戴厚英并不甘服。她自持与“四人帮”没有政治瓜葛,不是写作组的正式成员,凭什么也要她“说清楚”与“四人帮”的关系?因此常常与审查者“顶牛”。由于态度不端正,一直拖到1978年终因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才宣布审查结束。

半途夭折的处女作

《小巧儿》

审查结束后她去安徽老家探亲时,见闻了不少乡间故事,于是动起创作的念头。其中有一篇题名为《小巧儿》的短篇,寄给了《人民文学》。她知道我在《人民文学》,但没有把稿子直接寄我,也许知道我正在接受审查,不给我增添麻烦,所以作为一个普通作者投寄给编辑部。小说编辑杨筠从众多的来稿中,发现了这篇很有特色的作品,她知道我与戴厚英相熟,便以欣喜的心情,转给我看看。之前,我从王道乾的来信中知道,她正在写长篇。在我印象中,她是搞逻辑思维的理论工作者,形象思维如何我不敢妄言。但读了《小巧儿》以后,真有点出乎意料,竟然出手不凡,把一个农村女孩子写得活龙活现,且故事动人,语言生动,文笔也优美,怪不得王道乾信上称赞她的长篇“写得十分动人”。我当即情不自禁地给她去了一信,称赞她写得很好,估计刊物会发表,鼓励她多写,在创作实践中不断提高艺术水平。并顺便问她长篇写得怎样了?最后我告诉她,我已决定回上海工作,估计有些人不一定欢迎甚至刁难。但我毕竟在上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上海有我的亲朋好友,是我难舍难忘的第二故乡!

信发出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在1979年2月9日写了回信,首先对我给她的鼓励表示感谢。她谦虚地说:她的短篇“粗糙得很,也不一定符合当前的要求。但我对于农村生活和农民是有感情的,应该写写他们,一次写不好,写两次、三次。已经开步走了就得走下去”。讲到她的长篇,说已改好二稿,有四十八万字。她信上说:“我写它,只是为了哀悼我的爱人。为了不受种种客观上可能有的干扰,我这一年来什么也不谈。……此书能否出版,还有问号。上海文坛你是了解的。因此,我是准备‘藏之名山、传之后世’的,不过‘名山’也者,小室而已,‘后世’也者,女儿而已。但是我相信,尽管我不得不有所隐晦,还是多少为我们的时代留下一点真实的影子的。”最后她表示:“希望你早点回到上海,能帮我看看。你回上海,虽有人刁难,也有人欢迎,我就是一个。一个人要众口皆碑是不可能的,何必多所感慨!”

我觉得她能执着于文学创作,并对人际关系的豁达态度,都使我感到高兴,但对长篇的出版似乎消极了点。我还一度不无天真地想: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担这个心干啥?只要写好了还怕不能出版吗?到3月20日,杨筠告诉我:戴厚英的稿子已经审查通过,因为是写儿童的,所以准备在六月号上刊出。我知道后很为戴厚英高兴,马上给她去信报告了这个喜讯。并告诉她我可能在4月底5月初回上海。她接到信后立即复了一信。说她同时接到编辑部和我告诉她录用稿子的事,对编辑部的鼓励表示感谢。信中写到她长篇的事:

“……我最关心的是长篇《代价》。(注:戴厚英的长篇小说《诗人之死》,最早是用信件形式写的,故取名为《七封信》,上海文艺出版社小说编辑左泥看了《七封信》初稿后,改名为《代价》,最后才因广东作家出版了一本名为《代价》的书,最后才定名为《诗人之死》)此稿已交上海文艺出版社,五十万字。王道乾、刘景清两位看过都说不错。缺点是离真人真事(主要是主人公的恋爱事件)太近;反面人物写得不深,但我改不掉了。前一条,因为个人感情太深,有为死者立传之意;后一条,因为我心太好,猜不透坏人的心思。左泥同志非常热心,争取今年出书。我怕是那些‘朋友们’要从中破坏,有送到北京出版之意,但左泥一再说,上海也是出得来的,我就把一切交他去办了。我是还要写的,暂定名为《行程漫漫》,通过一个人的道路反映从‘反右’到‘文革’青年知识分子的命运。我十分感谢你的鼓励。所有朋友的关心我都是珍惜的……欢迎你回来,我们经过这几年相处,互相了解了,同志们都是希望你回来的。种种纠纷可以不管,只有一个字:做!大家互相支持和鼓励。能不能为人民做点事,不靠‘后台’,也不靠‘前台’,而只靠自己刻苦努力。”

原以为一切都顺利了,谁知我回到上海后,料想不到的事接踵而至。首先是《小巧儿》出了问题。6月份她来看我,竟然说《人民文学》把《小巧儿》给退回来了,退稿信上的唯一理由是“稿挤”。她把退回的原稿给我看,但见稿子上除了责任编辑杨筠的修改字样外,还有副主编刘剑青改动的笔迹和排版人员批的发排字号。这显然是已经决定发厂排版时被抽下的,那就不是“稿挤”的问题了。据我知道,时任《人民文学》主编的李季和诗人闻捷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一定是从上海方面传去有关“闻、戴之恋”中、捏造攻击戴厚英的流言蜚语中受到影响,才采取退稿这种断然措施。我当即鼓勵她把稿子投寄别的刊物。可是性格倔强的戴厚英不肯罢休,她表示一定要写信给李季抗争。事后知道她说到做到,给李季写了一封言词愤怒而激烈的信,指责他不能公正待人。当然李季未作任何答辩,我也不便向《人民文学》询问退稿的真实原因,只是建议她把稿子投寄到其他刊物去。最后在东北的一家刊物上发表了。但从这件事上我预感到上海确实隐藏着一股能量不小的阻力,她那长篇小说的出版,定会受到更大的曲折风波。某些人在“文革”中受过冤屈、批判、迫害,或在派性捉弄下遭受过委屈的人,心里有一股怨气需要发泄,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怎么能依仗今天的有利身份和某些权力,暗中对某些人的工作调动,作品的发表、出版横加干涉呢?然而更加恶劣的是她的长篇《诗人之死》几经修改定稿后出版遇阻了。

突如其来的

“新晚报”事件

所谓“新晚报”事件,据说是:戴厚英在广州私自接待了一名香港记者的采访,并借香港报纸发泄不满,攻击上海报纸对她的批判,美化自己,而且还指名道姓进行人身攻击等等。听到这些传言,我作为朋友,很为戴厚英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岂不是雪上加霜吗!于是,我马上写信给戴厚英。一方面告诉她“新晚报”事件在上海引起的剧烈反响;另一方面我批评她怎么会这样不谨慎呢,这时候还随便接待香港记者!同时向她了解究竟事实真相如何?不久,戴厚英于1982年3月19日和4月4日两次给我来信,讲述了事实经过和她的一些感受和想法。

自从上海各报对《人啊,人!》发起批判以后,引起许多读者的关心,其中有一位暨南大学姓潘的教师,也要求拜访她,希望了解她的创作情况。她本已谢绝各种交往,无奈对方也是一位教师,而且声明:他是为了研究《人啊,人!》,不是采访写文章。戴厚英相信了。于是,在医院出院那天,她就和他随便地“神聊”起来。她谈了一些自己的经历,对上海有人诬称她是“漏网的帮派分子”作了些反驳。谁知这位老师背地里凭记忆拼拼凑凑,任意改造,写成了一篇题为《戴厚英及其〈人啊,人!〉》的文章,化名“阿旭”在1982年1月19日的香港《新晚报》上发表了。戴厚英是在2月中旬才知道此事,当即大为恼火,写信去批评。作者连忙道歉,表示一切后果由他负责,并补寄了该份报纸。戴厚英读了该文后给我来信指出文中有五点问题:

一、他根本没有记录,全凭印象,而作者却全作为“采访记录”;

二、他自以为好心,删去和修改了我的自我批判的内容。如我说,我一登上文坛就是打人的小棍子,还讲到进作协时我是“三根小辫子”之一等,他却拿来反作为吹捧我的根据;

三、他把从别处听到的关于我的传说,也当做访问的结果,写进文章,如说我是“才女”之类;

四、他根本不能区分一个人说话的幽默和玩笑,而且是有具体语言环境的。他把这些拼凑成一段一段的话,用我的口气,加上引号,好像俨然是我说的;

五、他只与我有极少的接触,但却一口一个“厚英”地叫,使人相信他与我是非常熟悉的、所写的全是真的。文字也拙劣到极点。

戴厚英对该作者事先不打一声招呼,就自作主张发表此文,气极了。思虑再三,她写了一个简单声明,说明文章的作者不是香港记者,文章的写作与发表并未征得本人同意,通过出版社的关系寄到了《新晚报》。可是严重后果已经造成,无可挽回,一纸声明,反被人讥讽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清除精神污染”,

《人啊,人!》再次受批

对《人啊,人!》的批判断断续续,中间一度停顿,但到了1983年11月开展“清除精神污染”以后,上海以至广州等地报刊又一次掀起批判旋风,而且由作品推及作者其人。

事情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对复旦分校带来的政治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市教委办的一位领导公开指责党委书记李庆云思想严重右倾,与戴划不清界限,斗争不力。特别批评了党委在这种情况下,还批准她到广东去写作(尽管事先向市教委打过招呼)。有关部门还三天两头派人到学校,了解批戴的情况。最后派了三位领导来“帮助”李庆云检查路线上的错误。并责成党委:一,停止戴厚英再上讲台授课;二,撤销戴厚英文艺理论教研室主任职务。

李庆云事后告诉我,他当时心情很矛盾。作为下级党委,对上面的决定不能不执行。但他明白:这对一个教师来说是最严厉的处罚了,等于是取消了她的教师资格。如果简单的照章办理,势必严重伤害了她。怎么做才能既执行了上级的决定,又不伤害到戴厚英呢?学校党委同中文系的领导一再商量,最后决定还是让戴厚英先返沪再说,并要我先与广东花城出版社联系。我写了一封信给花城的领导岑桑同志,讲了上海的情况以及要戴返校的意向,并希望他不必让戴看到此信。结果不知什么原因,戴厚英知道我给岑桑写了信,执意要看。岑桑只得给她看了。结果使她深受刺激。岑桑在4月20日给我来信中说:

“她看信后,激动非常,立即病发卧床,给你写了信,要立即回沪。我还不曾见过她激动到如此地步呢!经过几位好友的苦苦劝说,她才稍稍平静下来,但精神十分委顿,不思茶饭。我们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是神经官能症。”信中还建议,不要叫她在这样的时刻返沪。他们打算让她到增城去继续写作,到6月初再返沪。出版社还准备派一位女同志去陪她。花城出版社对一位处于严重逆境中的女作家,如此宽厚和爱护,令人感动。

果然如岑桑所说,4月19日,即在岑桑给我来信的前一天,戴厚英给我来信了。从信中可以感知她极度激动的心情,她表示要立即回沪。

在如此激烈的情绪下,要她马上回沪是不妥的,何况她还在生病。事情拖到该年5月,在13日那天,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王熙梅找到我说:党委已决定让他去广东找戴,一则是代表组织探病;二则要婉言把停课、停教研室主任的决定告之。最后我们商量出了一个主意:王到广州后向戴表明,鉴于戴身体不好,需要较长时期休息,为此建议戴主动写个报告,申请辞去教研室主任;原准备开的文艺心理学课程暂停。党委也赞成这么做,王熙梅这才成行。但此时戴厚英已由花城出版社安排去增城休息。王熙梅并未见到戴,只好委托岑桑代办。几天后岑桑赶到增城转告了王的意见。单纯的戴厚英未加思索,就按照總支书记的主意写了报告。不久,身体略好,她就回到上海。学校师生仍像过去一样欢迎她回来,她的心情也舒畅多了。没想到不久又发生了恼人的事件。按规定1982年10月份起,教师普加工资。按标准戴厚英可加两级,但在宣布名单时,中文系领导按党委的口径说戴厚英的工资暂缓增加。这可触怒了戴厚英,她要据理力争,立即气势汹汹找到党委书记处责问:要党委说明理由。李庆云书记满脸无奈。他也知道这是不合情理的,何况戴厚英当时的工资很低,每月只有65.5元,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普加”的机会,结果是“暂缓”。面对戴的责问,他无言回答。她哪里知道,为这事学校党委曾几次打报告给上级主管部门,建议工资还是加给她为好,李庆云还亲自找到教委领导商议,但都未获同意。

但是毕竟时代不同了,多少年来极“左”思潮的害人之深教育了大家。党委书记李庆云就表示过,过去这种极“左”的做法害了多少人,埋没扼杀了多少人才,今天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已召开三年多了,还能这样只凭道听途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整人吗!为了暂时缓和矛盾,先安排她回老家好好养病。

这期间,我从戴厚英多封来信中知道,广东的有关领导和一些知名作家,福建人民出版社的一些领导和编辑,以及一些素不相识的热心读者,都向她表达了许多鼓励和安慰。有的充分肯定其作品;有的请她去休养写作;北京中国作协的张锲甚至劝戴厚英到安徽省當专业作家,仍可定居在上海,还说这是安徽老作家陈登科的意思。有的不仅在精神上鼓励她爱惜自己,把目光放远,还愿意在医药方面帮助她。有一位身患绝症的女青年怕她从此被开除公职,陷入困境,表示尽管自己工资很低,但要尽力帮助她,并说:“我保证只要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多么可贵的真挚友情啊!

有什么比在逆境中受到这种抚慰更感人的呢!戴厚英深深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和厚爱,她打消了“真不想活下去”的念头,重又奋起。在难挨的岁月中,以顽强的毅力,排除干扰,坚持完成了第三部长篇《空中的足音》。之后的几年,形势逐年变好,改革开放的阳光雨露,逐渐使她安稳下来,过着稍为舒坦的生活。对她的批判也就不了了之。在上海,某些领导对过去的极“左”做法表示了歉意。到1984年11月,按政策应该给她加的工资加了,并把过去扣发的部分补足了。在宽松的氛围中,她先后去汕头大学、香港等地讲学,多次参加笔会,结识了不少知名的作家、评论家。1994年6月,上海市高评委审定批准她晋升为正教授,唯一的宝贝女儿戴醒,长大后在国外求学,最后定居国外,成家立业。她又几次出国探亲,并在国外结交了许多作家朋友,但她的主要精力仍放在写作上。她认为,作为作家,最根本的是拿出作品来。这些年,她除了教学工作,就是埋头创作。从1978年起至1996年止,十八年间,她先后出版了12本书,计有:

长篇小说7部:《诗人之死》、《人啊,人!》、《空中的足音》、《往事难忘》、《风水轮流》、《悬空的十字路口》、《脑裂》。其中《人啊,人!》一书,还先后被译成英、法、意、荷、日、俄等多种文字出版发行。

中短篇小说集2部:《锁链,是柔软的》、《落》。

散文随笔集4部:《戴厚英随笔全编》(上中下三部)、《结庐在人境》。

自传半部:《性格—命运—我的故事》。

以上这些作品,为中国的当代文学增添了不少光彩,做出了不少贡献!

1996年8月25日,戴厚英于家中被求助于她的乡人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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