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战后，英美结成特殊关系。在处理与英国特殊关系时，美国掌握着主动权。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中，英美既有合作，又有冲突。合作是双方有共同利益，分歧是双方有各自的特殊利益。英美两国有着文化传统、行为习惯和政治制度等主要凝聚因素，但当国家利益产生分歧时，血缘和文化的维系作用便自然让位于现实的国家利益。
【关键词】伊朗石油国有化 英美关系 合作与冲突
二战中，为了保护石油供应线，英国占领了伊朗。战后，英国通过英伊石油公司继续控制伊朗的石油。“英伊石油公司对伊朗石油的掠夺是残酷的，据不完全统计，从1914年到1950年，英伊石油公司从伊朗榨取的利润达50亿美元”。①巨额的利润源源不断地流入英国，而伊朗人民所得则微乎其微，1950年，英伊石油公司的纯利润接近2亿英镑，英国政府获得5000万英镑的税收，而伊朗政府从石油产地使用费和税款中仅仅获得1600万英镑。受墨西哥石油国有化政策影响和沙特争取到分取阿仑柯石油公司百分之五十利润的鼓励，伊朗要求收回石油权利。1951年6月21日，摩萨台政府宣布解散英伊石油公司，成立伊朗国家石油公司，一场声势浩大的石油国有化运动在中东拉开帷幕。
英美在伊朗石油国有化过程中的合作
伊朗石油国有化使英国在中东石油霸权地位面临空前挑战。美国统治集团虎视眈眈，企图取代英国在伊朗的石油地位。但在美苏冷战格局下，同是西方阵营的英美又不得不合作，表现出利益的一致性。
抵制苏联石油势力南下伊朗。苏联与伊朗有一条漫长的共同边界，苏联曾试图获取伊朗北部地区的石油开采权，但未能如愿。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由于伊朗资源丰富、战略地位重要而又无法抵抗武装进攻和政治颠覆，因此它必然被苏联视为其侵略计划中的不变目标。苏联部队和伊朗部队在边境已发生冲突。英国强调，伊朗对整个近东战略极端重要，“存在着苏联进攻伊朗的危险”。美国也认为，苏联对伊朗政策可能由“内部颠覆”转变为“公开进攻”。英美均意识到在共产主义威胁面前，英美在中东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故坚决抵制苏联石油势力南下伊朗。美国始终从冷战角度来考虑伊朗问题。早在1946年的伊朗危机中，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就指出：“使苏联的影响和军队尽可能远离伊朗、伊拉克和中近东的石油资源是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的。”②国务卿杜勒斯认为：“不仅自由世界将被夺去由伊朗石油生产和贮藏为代表的巨大资产，而且俄国人将获取这些资产从而以后无需为他们的石油资源而担心。更糟的是……如果伊朗屈服于共产党人，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中东的其他地区以及全世界石油储藏的60%左右在短期内都得落入共产党的控制。”③
确保西方石油供给安全。伊朗占中东石油生产总额的40%，控制着石油运输咽喉。以石油产业为核心的伊朗经济一旦崩溃，对美国、英国将是致命的影响。美国从其全球战略出发，必须最大限度地维持中东稳定，保障石油供给及石油运输安全。“我们最渴望的安全目标是达到这样一种状态：整个冷战或有限的热战时期，确保我们自己及我们盟友的充足数量的石油供给，阻止我们的敌人得到石油。”或者说：“我们的石油安全政策的基本目标就是：无论是地方或是国外，没有敌对的力量控制石油生产国或运输路线，不能阻止我们及其盟友得到石油，不能把不可接受的经济上的或政治上的力量强加于我们。”1951年6月初，美国石油集团建立了一个石油供应咨询委员会，美英两国还成立了外国石油供应委员会，协调彼此政策，确保西方石油供给安全。美国向英国提供3亿多美元贷款，以便其购买急需的石油。同时，为了填补伊朗的真空，阿美石油公司在沙特阿拉伯的产量从每年2亿桶增加到3亿桶，科威特石油公司从1亿2800万桶上升到2亿7300万桶。
英美情报局发动政变推翻摩萨台政府。战后美苏冷战刚开始的头几年，为英国和美国情报机构施展拳脚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任何一次对他们政策的实质性反对，都很容易被扣上共产党或“共产主义倾向”的红帽子。英国人向美国人提出双方合作推翻摩萨台政府，英国秘密情报局说服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艾伦·杜勒斯和他的兄弟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丘吉尔宣称，应该“把英国和美国紧紧地捆在一起对付摩萨台”。1953年，英美情报机关做好了一切准备。摩萨台与苏联频频接近，已经威胁到美国的冷战格局，引起美国严重不安，一场推翻摩萨台政变悄然拉开。
英美在伊朗石油国有化过程中的冲突
在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中，英美本是具有特殊关系的国家，却为各自利益谋划着。由于两国利益追求不同，因此在一系列问题上保持着各自不同的态度，采取了不同政策。
伊朗石油国有化初期英美态度分歧。英国对伊朗石油国有化坚决抵制。伊朗石油国有化使英国经济损失巨大，更致命的打击是其在中东威信扫地。英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威胁要上诉到海牙国际法院，试图用司法手段打败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在波斯湾派驻军舰进行军事威胁，陆军、空军也开往英国控制的伊拉克巴士拉；对伊朗实行禁运，关闭了阿巴丹炼油厂，禁止伊朗石油在国际市场上销售。美国在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之初是持赞成态度的。美国最为关注的是中东的共产主义势力。美国之所以信誓旦旦地支持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一则在美苏冷战格局下，伊朗是美国遏制苏联的前沿阵地，美国需要赢得伊朗来遏制苏联；二则英国长期垄断伊朗石油，攫取了大量利润，美国早就想取而代之。
伊朗石油国有化初期英美对待摩萨台态度的分歧。英国认为，“摩萨台是一个穆斯林，在1951年他不会倒向苏联人。”燃料和电力部大臣唐纳德·弗格森爵士指出：“我们应当对美国的最高层说明：即使使他们的看法是对的，为了不使波斯陷入共产主义而有必要维护摩萨台博士，他们也必须选择。要么保全波斯，要么毁了这个国家。”④艾登希望在摩萨台下台之后建立一个亲英政府。英国甚至认为摩萨台的继任者可能更愿意与西方合作。美国对摩萨台则持不同看法，美国中东外交政策的核心是保持中东地区稳定，希望通过支持伊朗领导人实现其目的。伊朗石油国有化初期，美国担心的是共产主义趁机煽动，害怕共产党在伊朗夺权。美国人倾向于把摩萨台看作为一个理智的民族主义领袖，同他也许可以谈些交易；摩萨台可以成为对付苏联的屏障；通过摩萨台可以进行改革；不选择摩萨台，伊朗便会陷入共产主义。
组建国际石油财团的分歧。艾森豪威尔政府认为，伊朗石油国有化危机的解决，不一定需要英美之间密切的关系，即便英美之间出现某些冲突也没有关系。摩萨台被推翻后，为了解决伊朗石油国有化问题，英美开始谈判，西方七大石油公司分配伊朗石油，英国石油公司一直要求得到50%的股份，美国毫不客气地拒绝。最终，英美石油公司各获得40%的股份，壳牌石油公司获得14%的股份，法国石油公司获得6%股份。在英伊石油公司的补偿问题上，英国提出补偿英伊石油公司因失去独占地位而损失的60%的利润和赔偿伊朗石油工业国有化以来给英伊石油公司造成的损失9000亿英镑。美国仍然拒绝了英国的要求，英国最终只得到2500万英镑的补偿。
英美合作与冲突评析
战后英美形成特殊关系，在伊朗石油国有化中，双方进行了合作，但在事关国家利益方面，英美冲突又难以避免。
英国妄图保住既得利益。战后英国的国际地位急剧下降，其外交政策首要目标是力图保持战前的大国地位。在伊朗石油国有化中，英国政府自始至终关心的是英伊石油公司重返伊朗。国力下降使得英国在瓜分中东石油资源方面根本无法与美国抗衡，并最终在20世纪50年代失去伊朗石油霸权。
美国千方百计排挤英国。二战之后，控制中东丰富的石油资源是美国重要的全球战略之一，而伊朗是该地区唯一石油资源没有被控制的国家。战后美国国际地位扶摇直上，其外交政策首要目标是确保世界领导地位，避免伊朗倒向苏联阵营。在伊朗石油国有化问题上，美国外交的重点是避免在中东出现反美情绪并防止苏联渗透。借伊朗石油国有化运动，美国排挤英国，成功地打开了伊朗的石油大门。
国家利益支配英美外交。英美两国有着文化传统、行为习惯和政治制度等主要凝聚因素，但当国家利益产生分歧时，血缘和文化的维系作用便自然让位于现实的国家利益。美国在争夺伊朗石油过程中挤压英国、削弱英国影响的做法，使美英之间的特殊关系貌合神离。另一方面，二战后尽管英国的经济、军事力量被严重削弱，但英国仍然是美国最强大的盟友。英美虽然出现了分歧，但从总体上看，在伊朗石油国有化过程中，合作是主流。
（作者单位：绵阳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管理学院）
注释
①张士智，赵慧杰：《美国中东关系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147页。
②李春放：《伊朗危机与冷战的起源（1941—1947年）》，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第354页。
③④[美]丹尼尔·耶金：《石油风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第575页，第572页。